坚强女孩：一个80后贫困生的曲线人生

安徽心理

故事的主角叫谭之平，湖北职业技术学院临床专业在读学生。这个25岁的女孩，前22年，生命因降生在贫苦的农家，而遭受重重煎熬——出众的成绩，却因中考前家里房屋倒塌，病母溺亡，只能辍学打工，经过打拼她用双手撑起一个家。后3年，她丢下生意重返校园，为自己打开另一扇命运之门与同龄人相比，谭之平这个农村女孩的选择并不多。但在苦难中，这位土家族女孩从未向命运低头。坚强的抗争和无尽的孝道，让每一个走近她的人，怦然心动。


16岁，突遭变故的青春


谭之平出生在湖北省长阳县资丘镇峡口村，是一个地道的土家族姑娘。一次意外令母亲患上间歇性精神分裂症，发作时歇斯底里、砸东西，靠大量药物控制；父亲常年到煤矿拉煤，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；年仅11岁的妹妹还在读小学。


1999年夏，中考前几天，家中房子因地陷坍塌。“什么都不要想，好好考”，谭之平对自己说。一个月后，镇上重点中学和医专都给她发来了录取通知书。从学校回家，10多里山路怎么也走不完，站在家门前，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草房，眼泪流了下来。她默默藏起两张通知书，开始在家务农。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了，家里要盖新房子。妈妈在家做饭，谭之平帮着搬砖洒水，在亲友的帮助下，一家四口人总算有了一个简陋的栖身之所。


2000年9月9日是谭之平终身难忘的日子。一大早，谭之平送妹妹上学，母亲没像往常一样反复叮咛，只是立在门前默默看着姐妹俩走远。当天晚上，噩耗传来：母亲溺死在离家几十里的水潭里。奶奶昏了过去，谭之平的眼泪哭干了，“妈那天应该已经下了决心，在后面看着我俩孤零零地好可怜，回屋哭去了”。父亲有风湿病干不了重体力活，妹妹年纪又小，谭之平知道身上担子有多重，这个家她还要撑下去。她种菜、养猪，每天从山上割下50多公斤猪草；她洗衣、做饭，一大早送妹妹去上学，忙完这头忙那头。日子很艰辛，但谭之平总把腰板挺得直直的，从不在别人面前哭。


夜深的时候，她会想起母亲清醒时，把她叫到身边，搂在怀里说：“妈拖累了你们，让你读不成书，你以后，一定要想办法读书……”每当这样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，她都会把头埋进被子里，使劲咬着被角，偷偷流泪。

打工岁月，褪去一身青涩


“要改变家里的状况，必须要走出去。”谭之平要出门打工。


2001年春节后，经人介绍，谭之平拿着父亲给的50块钱路费到长阳县国道边一家私人百货店打工。打工的这几个月，让谭之平完成了一个影响一生的转变：原本不爱说话的她不得不主动上前与陌生顾客问长问短，和供货商打交道。她抢着帮雇主家做饭、喂猪，老板很喜欢这个勤快的姑娘，记帐、进货带着她做，外出时干脆把百货店交给她一个人打理。


不到一年时间，谭之平熟悉了经营小百货的全部流程，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。此时，她萌生了自己做生意的想法。谭之平带着平日积攒的2000元钱回到长阳老家，跟父亲商量，“我想自己开个店，您陪我一段时间，等我熟练了，您就回家休息。”经父亲的朋友介绍，父女俩带着全家2。5万元积蓄，在汉口火车站附近开了家小超市。人生地不熟，19岁的谭之平初尝独立创业的滋味，一个人上坐着公交车找货源，熟悉街道，常常搭反方向。


一个月下来，谭之平和父亲兴奋地算着帐，除去房租、水电，盈利2000多元！父女俩兴奋得睡不着觉。不久，谭德柱惦记读书的小女儿，留下谭之平独自经营。父亲走后，谭之平每晚就住在店里，一只叫“宝宝”的流浪狗成为她生活中的伙伴。尽管缺乏同龄人那么多来自父母的关爱，她却更渴望亲情交流的机会，经常给父亲、妹妹写信、打电话，“爸，这个月店里生意好得很，你们放心吧！”，“小妹，要用心读书，不要担心学费”。谭之平计划着经济状况再好些时，就把一家人接到一块。


闲下来时，谭之平买来计算机、英语课本研读，却很难看懂。离小店不远有家电脑学校，咨询了几次后，学费高、课时长，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。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，父亲资助的本金也已如数归还，家中房子变成了两层小楼。谭之平还帮辍学的妹妹拿主意，送她到美容学校学了门手艺。


谭之平谨记着“多说话，多交心”做人之道，与周围业主、邻居渐渐熟络起来，朋友多了，吃的亏少了。货品质量过硬，待人热情，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。2002年，父亲资助的本金已全部返还，家中房子变成了两层小楼。谭之平帮妹妹拿主意，送她到美容学校学了门手艺。


2003年初，小店扩大到两层，营业额大增。2004年，周边同行竞争越来越激烈，谭之平决定迁址，然而离开了老主顾、熟悉的环境，生意一落千丈。原店又遇拆迁，她忍痛转让，留下近十万元钱存款。钱捏在手里，谭之平心里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

终圆读书梦 老板变学生


2005年5月，谭之平回到老家长阳，“真的有些累，很想休息一下。”她说。此时的谭之平22岁了，正是农村姑娘谈婚论嫁的年龄。在她与儿时玩伴们交谈后，她发现几年的创业经历已经让自己与她们产生了巨大的差距，报纸上一篇篇知识改变命运的故事激荡着谭之平的心。


“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，要读书！”父亲明白女儿的心思，“去吧，一定要读好！”。经过朋友介绍，2005年9月1日，谭之平背着行囊，走进了湖北职业技术学院，成为医学分院助产二班的一名年龄最大的中专生。走进校门，谭之平把对知识的渴望尽情释放出来。在同学们印象里，谭之平任何时候都在埋头读书，总是第一个到教室，从不午休，晚上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。大家只知道这位大姐是打工后返校读书的，对她的其他经历并不了解。第一学期期末考试，她的各科成绩都在班上前5名，谭之平舒了一口气。


2006年暑假期间，由于继母和父亲的身体不好，谭之平把家人接到学校附近照顾，四处为她们求医问药。为了让父母安下心来，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，谭之平只用了10多天时间就在学校周边开了一家“土家妹女学生餐厅”。谭之平每天凌晨3点多就起床，骑着自行车从租住地出发，到孝感城郊的蔬菜批发市场买菜，安排好餐厅的一切后，又提前赶到教室准备功课。后来，继母的病情加重，学业压力又加大，谭之平无力经营，只好关门转让。


中专毕业要不要升大专，谭之平犹豫了很久。想起10年来的读书梦，生母的一声声叮嘱，她无法放弃。当年底，谭之平顺利通过了考试，以全班总分第一的成绩考上湖北职院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。父母病情缓解后，医生建议服用中药调养，考虑到老家长阳中药材便宜，夫妇两人回家了。谭之平每次提到这件事都会觉得十分遗憾，“等有机会，一定把他们接到我身边”。

坚韧开朗的力量打动人心


2007年10月，谭之平作为学校的感恩典型被授予“孝感市第四届十大孝子暨孝老爱亲楷模”的荣誉称号。同学们从报纸上知道了谭之平的故事，所有的人都觉得惊讶，只觉得谭之平节俭勤奋，却想不到开朗、热情的团支书有这样苦难的经历。


谭之平那种在困境中不言放弃的韧性，那份乐观向上努力不懈的执著，充满了一种打动众人心的力量：


“她总是特别阳光、爱笑。下雪了给我们发短信，提醒我们多穿衣服”，外语系同学孙火丹说。“这孩子很懂事、细心，上大学了还不忘记中专老师，经常发短信问候”，中专时的班主任王灵芝对谭之平的印象格外深刻。“班上有同学因家境贫困，总是沉默寡言，缺乏交流，成绩不佳，谭之平就用切身体会开导他，交流学习经验。这位同学现在和大家相处起来融洽多了，成绩也上去了。”同班同学这样说。


去年，谭之平在学校组织起了一个义工社，注册会员已经达到3970人。每逢周末和节假日，谭之平就组织义工社成员到当地福利院、精神病康复医院，帮老人和病人洗头、洗脚、剪指甲，同学们报名参加义务活动，“人太多了，还得轮着排。”谭之平对未来计划很多，正在逐步施行，“现在回想起来，10年只是人生的一个历程，曾经的苦难会成为未来的财富，我会珍惜生活。将来找工作？应该会在孝感、宜昌或武汉，方便照顾父母。”。说这些时，她的神情十分笃定。

记者手记：谭之平为什么没有垮掉？


中考前家里房屋倒塌，病母溺亡，辍学打工。“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，很容易一厥不振”谈及谭之平，了解她的人常常在感佩的同时，惊讶于一个女孩子能坚守支撑起一个家，在苦难中没有走向消沉或是社会的对立面，而是在10年后成长为一个阳光大学生。


在采访谭之平的过程中，我时常看到她笑，轻松的笑容里，看不出她经历的苦难。我们都会面对困境，个人的、社会的。不幸家庭的惨淡境遇，贫困学生的生存重荷，就业竞争的压力，工作中的重重矛盾……


对这一切谭之平没有指责或抱怨，因为“哭也解决不了问题”；她亦没有软弱和等待，因为“境遇的改变只能靠自己”。坚持和放弃，时常是一念之差，却可能形成习惯。我们承认，消除贫困，改变现状，社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；但我们更得承认，制度变革的过程中，自救仍有收效，有人收获颇丰。


谭之平说自己蛮幸运，她的创业道路似乎一直比较顺利。在采访中，我还注意到一个事实：很多机遇是谭之平自己创造的。职院产科专业，是开超市时认识的朋友介绍的；实习的机会是在医院打吊瓶，结识了护士长，经过长谈争取到的，在急诊室里脏活累活她争着干，她又被特许进入手术室观摩。不少贫困生自卑胆怯、不擅言谈、情绪抑郁。在职院，我看到谭之平与同学相处十分融洽，非常习惯地挽起老师、同学的手，接受采访时大方镇定。


她习惯在生活中像勇士一样吹响进攻的号角。面对难以抗拒的命运，面对艰难险阻，自怨自艾还是自强不息，是可以选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