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情绪找到出口

心情

这一周辅导歆玮的目标，接续之前如何与自己和别人和好的主题。从他在评量的作答，可以明显地发现他有许多情绪上的困扰；这些困扰是很常见的，我们自己都偶尔会有。情绪的不稳定和睡眠及作息有关，我在前一周先调整了歆玮的一些作息习惯，他大部分都愿意配合，身体健康和能量提升了，再来谈情绪问题，就会比较容易得到改善。
　　“歆玮，你觉得自己在情绪上最大的困扰是什么？”
　　“很烦！就觉得很想大吼大叫，或找个人打一架！就很烦！”
　　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，我相信像歆玮一样觉得烦的人很多。打开电视，社会上充满了无奈和对立、是非不明，明明是作恶的人，却把自己塑造成铁汉和民族英雄；贪赃枉法的人满口仁义道德；许多无知被利用的人，集结起来抗议谩骂！在家里，做爸妈的像蜡烛两头烧，当小孩的每天要无奈地上学，学一些和生活没什么相关的事，每天都要被管东管西的。
　　“谁不烦呢？大家火气都很大，不是吗？”
　　虽然如此，但这个社会仍然维持着基本的运作和理性的模式，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了解，不管这个世界发生多少事情，今天一样会过去，明天都一样会来，许多事在此时此刻看似重要，下一个片刻却又无人问津了。这世界的确每天都发生许多事件，媒体的发达，让这些事件一再地被报道，所以我们会觉得怎么每天都有自杀、意外和凶杀事件，感觉这个社会充满了不安全感和暴力、冲突事件。
　　事实上，这些事确实发生了，但大部分都是偶发事件，而且离我们的生活相当遥远；对我们比较有影响的，是我们自己的状况和每天要接触的家人、老师和同学，他们对我们的影响反而比较大。
　　“为什么我周遭都是一些机车和白目的人，每天尽讲些有的没的？很烦耶！”
　　歆玮要知道，我们会有情绪，别人也一样会有。我们往往很少注意到自己的问题，反而常注意别人的言语和触怒、冒犯我们的地方，但大多数的时候，对方其实是没有太大恶意的，他们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觉得不舒服，他们的心情不好，所以就会对别人有不好的口气和批评。
　　“心情不好，就可以影响别人吗？”
　　我的引导让歆玮问出了一个很棒的问题！理性上当然不行，但实际上却很多人这样做。当我们遇到很不舒服的事，在众人面前被误会或被羞辱时，我们会有什么反应呢？大部分的时候，我们会启动全身的怒火全面应战，但如果对方是学校的老师，警察，或凶神恶煞、持刀枪、聚集的不良分子，即使被呛声或被欺负，也只能敢怒不敢言，那我们又该怎样呢？
　　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们的家人，可以让我们在心情不好时就表达出来。所以我们应该学习的是，在我们心情不好时，如何减轻对别人的负面影响，或是了解别人的言语；这些言语有许多只是情绪性的语言，只是别人想表达当下的心情而已。
　　学习的目的不是要管理或控制情绪，而是学习了解情绪是怎么形成和流动的。别人心情不好，影响了我们，会让我们觉得很不爽；但我们也常心情不好，污染了我们周遭的人。我在法院处理过许多伤人或杀人的事件，被害人与加害人有时完全不认识，或认识也没有深仇大恨，我问他为什么要伤害对方，得到的答案竟然是“我心情不好”。歆玮也是，有许多时候他逃家、和父母冲突、吸食毒品或伤人，他的理由也是一样──我心情不好！
　　“就真的心情不好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　　就像别人心情不好时对我们的触怒和冒犯，他们也和歆玮一样。所以学习去了解自己的情绪，我们对别人才能有更多的谅解，我们也才有机会让情绪不再重复地污染彼此。
　　“谁都希望有好心情，可是每天都很疲倦想睡觉，提不起什么劲。”
　　这是全人类的问题，大部分的人都睡眠不足，所以很多人要借助茶和咖啡、抽烟提神，有人借助提神饮料和安眠药；也有的人心情沉闷，就喝酒、食用迷幻药或兴奋剂。心情不好的人很多，但处理情绪的方式很重要，因为选择的方法不当，就会让我们既触犯法律又伤身。
　　首先，我们要了解，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事，人的情绪本身就容易波动，时而兴奋、时而沉闷，我们很多时候是处于心情不算好、也不算坏的状态。而且，心情往往是一时的感觉，好心情不会持久，当然坏心情也都会过去。不好的遭遇经常会困扰我们比较久的时间，我们可以做一些事纾解郁闷的心情。心理辅导的意义，就是让坏心情的影响能小一点、时间短一点，更好的做法当然是转换想法，让心情变好。
　　“怎样才会有好心情？”
　　歆玮又问了一个好问题，在辅导上，个案没主动问的问题，辅导者通常不用帮忙回答，原因是他没有想到的需求，我们给的协助通常是无效的协助。既然歆玮问了这样的问题，表示他有意要改变他的情绪状况。
　　“好心情是什么意思？举个例子，什么样的事会让你有好心情？”
　　歆玮举了些例子，例如：电脑出问题，花了许多时间终于搞定；很喜欢的电影，找到免费下载的网站；在学校被老师夸赞；意外在口袋里找到没花完的零用钱。歆玮要有好心情，还真不容易。我要歆玮说一下自己最爽的一件事，他提到暑假第一次去打工赚了两万多元，领了钱请全家人去吃饭，那天吃的是火锅，吃得很饱还喝啤酒，爸爸也难得夸赞了他。我要歆玮描述得仔细一点，那天他点了什么料、先吃了什么菜、哪一样最好吃、吃饭过程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？歆玮一边描述，一边手舞足蹈地指着火锅和酱料的位置在哪里，还有他的爸爸说了些什么话，妈妈有什么表情。
　　“你现在的心情还好吗？”
　　“还不错！”
　　可是在此之前，歆玮的心情有些沉闷，我想要让他了解，心情是可以想象和转变的，心由境转，但情境不变之下，心情仍可以转换。我要歆玮记得刚刚的谈话，心情不好时就想想自己曾经有过的很棒的经验，自己做过的很棒的事，这些都可以让自己兴奋的表情随时被呼唤回来。
　　我要歆玮练习一下刚刚眉开眼笑的表情，要他闭起眼睛想象自己不只是工读赚到两万多，而是做生意赚了两百万，要帮助家人买属于自己的房子，全家很高兴地去看了房子、很满意地签了合约，大家高兴得拥抱着……歆玮终于有了自己的家，全家兴奋地开始布置自己的房间，真是太棒了！我要歆玮把这样兴奋的心情放大十倍、一百倍，再仔细地检视自己脸部的夸张表情，全身兴奋的状况。当歆玮睁开眼睛时，我拿了一面镜子，要他睁开眼睛，仔细看看自己兴奋快乐的这张脸。
　　“好棒的感觉！”歆玮兴奋得眼眶泛泪。
　　我们应该永远记住自己得意的这张脸，随时提醒自己，这才是真正的自己，感觉真是太棒了！
　　“当你开始笑的时候，你就会有好心情，而不是因为你心情好，你才笑。”
　　歆玮觉得没事自己一个人傻笑，不是很奇怪吗？我让歆玮闭上眼再练习一下，想象好心情的笑脸从内在深处缓缓的升起，像一道温暖的阳光，照射我们全身的每一处细胞，喜悦的能量从内心深处升起，完全穿透身体，彷彿自己和整个宇宙合而为一，然后让自己像浸泡在一池温泉里般放松，感觉好舒服、好舒畅！
　　“好棒的感觉！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，好像在飘浮飞翔！”歆玮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祥和，额头上透着微微的光彩。
　　这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，每一个人都应清楚地知道，我们有能力让自己享受内在真正的喜悦，许多人因为没有经历过，所以认为快乐是来自于外在的。其实真正的喜悦，是因心里的放松和宁静油然而生的，没有什么神秘之处。我要歆玮好好享受这种感觉，并记住这种让自己飘飘然和充满光与能量的感觉，未来当他微笑时，这种感觉就会被唤回来。
　　过了一些时间，歆玮的心思开始浮动了，我要他睁开眼睛，再次从镜子中仔细的看一看自己──一张洁净的脸，因为他平静的心而浮现，但当他开始思考后，他的眉头又紧皱了，那一张脸又会让人觉得不舒服。
　　“一个人过了二十五岁，要为自己的容貌及一切负责，这是有道理的。父母给我们的是有形的躯体，而我们的心决定了我们的表情及一切。”
　　我也是到了相当的年纪才体会到，一个人可以完全的符合自己的期待，拥有一张洁净的脸很容易，但也不容易。我希望歆玮不要只注意到自己，有机会坐公车或捷运时，仔细地去读一读别人的脸，很难会看到像歆玮刚刚那样平顺和舒坦的一张脸，因为我们辛苦地工作和生活，却往往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。即使每天都如此匆忙，马不停蹄地从这里移动到那里，但我们还是可以随时享受内心的喜悦和平静啊！
　　“怎样才可以保持像刚刚那样的舒服和快乐呢？”
　　这是个难题。我们没有办法让情绪定格，最重要的原因是，我们的头脑习惯性地不断活动和思索。有事时我们的头脑会活动，没事时我们的头脑也在工作，而头脑只要一开始活动，我们的神经就会紧绷，肌肉就会收缩，这是一种自然的反射。我们只能放松自己的头脑，暂时不去思考，但无法操控它，也不能期待头脑可以一直那样或这样，这是很难做到的；我们只能保持警觉，当情绪不舒服时，让自己放松、回到我们要的状态，享受和自己完全在一起的感觉。
　　“刚刚那种感觉和吸食迷幻药有点像。”
　　没错。吸食迷幻药或毒品，会有短暂头脑空白、完全放松的状态。歆玮曾有多次吸毒的经验，也就是这样的放松舒服，让歆玮心情不好时就想吸毒，如同抽烟的人心情沉闷或无聊时就想抽烟一样。事实上，抽烟并没有办法提神，或让自己舒畅，吸毒也是一样；短暂的放松和舒服，接下来就会有失落和沮丧的情绪涌来。情绪是无法用这些东西控制的，我们要了解情绪是个动态和没有规则的波动，如果我们可以经由了解，而让自己有好心情，又有什么道理要冒残害自己健康的风险去吸毒、抽烟和喝酒呢？人不是没有能力解决问题，而是我们放弃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，如果连努力和学习让自己快乐都不肯，我们还会对什么有兴趣呢？
　　“学习让自己快乐？”
　　歆玮以为快乐是追求和寻找，其实是学习和自我的提升，我希望歆玮能体会刚刚的练习，就是一种学习。我们尝到快乐的滋味，也知道如何获得，如果我们放弃了，就是放弃自己。
　　歆玮疑惑，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告诉他？那是因为虽然知识是很重要的，但知识也是最没有用的，在之前的辅导过程中，我不只一次地要歆玮学习自我管理和做自己的主人，但歆玮的心都不在此。所以，其实他都知道这些道理，但他仍然用他既有的模式来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：对抗、报复、惩罚别人、折磨自己、残害自己的健康、抽烟、吸毒……他坚持要如此，谁也帮不了他。但如果他决定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，只要开始行动，他就会有不一样的未来。
　　“我要……算了……”
　　我要歆玮大声讲出自己要的。但我们往往因为一两次的失败，就学会了自我否定和自我放弃，甚至在念头刚萌起的时候，就否定它，然后再缩回自己的老壳中。记住，我们要成长，就要脱壳而出，做自己理想中的自己！就像刚刚的演练，歆玮在内心里决定了，他要振作起来，过真正的生活，他要成功，做一个有价值和希望的人，那么他就应该坚定地告诉自己他要。
　　“为什么这么快就自我放弃了呢？”
　　“我没有！”
　　“歆玮，你对自己说谎？”
　　“我真的没有说谎！我要做给大家看！”
　　这是辅导过程中一种自我承诺的游戏，因为没有人会接受别人说自己说谎，所以一定会反驳，进而让当事人说出自己的决心。我不仅要歆玮说出来，还要他写出来，在所有承诺中写下要完成的确切日期，并签署和盖手印。这些仪式是有意义的，良知和道德规范，会形成对人的约束力，这就是社会化的过程中内在曾有过的一些认知和承诺。口说和签署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，以前我还要当事人当众宣告和公布。
　　“决心，下定决心！歆玮，你的人生将因此而改观！”
　　一个人要有明确的注意力，我们的情绪才可能稳定，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事比我们心情的愉悦更重要。随时检视：自己现在快乐吗？如果不是，就展露出刚刚我教歆玮的、让脑海浮现自己洁净愉悦的那张脸，放松我们的肩颈，绽放我们最灿烂的笑容。持续二十秒钟以上，这样心情就一定会转换，尤其是沮丧和失落到谷底的一刻，更要强迫自己。
　　“笑！笑！笑！”
　　因为笑会触动我们脑内激素的微妙分泌，让我们各项免疫力和机能变强！
　　复原力
　　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自己的情绪给卡住，所以要让自己维持很好的能力磁场，保持内心的愉悦是很重要的一个关键，有快乐的心情，我们才可能有持续的动力。好心情是种学习，乐观或悲观取决于不同的思考习惯，事情没有对错或好坏，就看你如何思考。
　　每一个人都有能力让自己随时保持愉快的心情，除非你放弃了自己。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，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你。